《开讲啦》评书表演艺术家田连元:随遇而安的生活

《随遇而安,也是一种人生》
站在这个舞台上很高兴,也很惶恐。为什么高兴呢?因为我一看在座的都是青年人,而且都是有文化的青年人,起码都是大学学历,甚至还有研究生博士生之类的,有学历的青年人那可了不得,毛泽东说过,你们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,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,所以说了不得;说你为什么惶恐呢?台上这个讲者和台下的听者这个学历不成对比,在座的起码都是大学文凭,而讲者小学文凭都没有,这就有了差距了,既来之则安之,我在想我得找出我的长处。我对诸位青年朋友在这讲我有什么长处,我想起来了:年龄——我七十二了。谁有七十二?谁也没有。

  我经历的恐怕比你们多,我经历的你们没经历,比方说战争,你们谁经历过?没有,我经历过。辽沈战役,辽沈战役完了就平津战役了,天津解放了,我就上学了。我的父亲知道说书得认字,所以得念书,让我就在天津南郊,天津师范附属小学三分校念书。念书我当时想,这个书我得好好念,将来我得做大事,我要将来考大学,我要将来当文学家、当科学家,最次也得开飞机。当时那么想的,所以我学习不错,成绩好。到了五年级了,再有一年就是高小文凭拿到手了,可是五年级的时候辍学了。为什么?我父亲得了肝炎,病很重,我父亲告诉我,念了几年书能念报能看书就行了,别念了。全校全班的同学都为我可惜,我自个也想,我怎么能不念书呢,不念书我将来干什么?离开学校了,全班的同学送我,当我离开每天上学必走的胡同的时候,我跟同学含笑招手,回过身来热泪盈眶,到家里边抱头痛哭跟我母亲,我觉得我前途没了,我将来干什么?五年级,一个文凭都没有。我能干什么呢。那个时候我父亲想让我说书,我会说书吗?因为我得模范儿童得那个奖的时候,老师给我写了个稿,我念得乱七八糟,老师下来跟我说念得什么呀你,我当时就想你要问一百个人说这孩子能说书吗?肯定一百个人都说他不能,我自个也觉得我不能说书,但是愣让我说书,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我像一个迷途的羔羊,站在广袤的原野上,不知道向何处举步。所以我老说人生就是个大谜语,青少年看到的是谜面,中老年看到的是谜底,我那个时候就看的是谜面,我将来能干什么,今天我看到谜底了,在座的各位,你们都在看谜面,还没看到谜底,因为你们的人生道路很长。

  这个说书开始都要打基础,你得背那个赞语,歌赋。所谓赞语就是人长得什么样,开脸一说一套一套的,其实那个玩意儿都是万能的,黑脸它出来就这一套,白脸出来就那一套,说这个兵器,说使那个鞭,说这个鞭怎么好,整天背这个,除了背这个就背小段,要按诗算的话,得有一千首诗那么长,人家都说熟读唐诗三百首,不会作诗也会呤,我背了一千多首诗,我得成个大诗人啊,可是我背了些这个,我最后成了个艺人。

  说书人就这么回事,后来到了要说书的时候了,我父亲让我上台,上台一说就垮了,我可不像有的歌星影星一出来一个戏,火了;一首歌,火了;我上去一说,垮了。完了之后我就跟我父亲说我说我干不了这个,我父亲说你不干这个干什么,我说我自个找门路,我想参军,父亲不让去;我想考戏校唱京剧,不让去;我想进天津歌舞团弹三弦,一个月(工资)三十三块六毛六,我父亲说你一个人够了,你妈呢?你妹妹你弟弟呢?父亲有病,家庭生活靠我扶养,我说我说书没人听啊,还非逼着我说书,这不是逼着我挨饿吗,父亲说,说着说着就有人听了,这个理论很浅显,但是我后来想也很自然,是啊,非逼你说书你就得琢磨,你就得执着,你就得不能放弃,你就得研究它,英国首相丘吉尔,到牛津大学去做演讲,题目就是成功的秘诀,丘吉尔上去之后说了,说我的成功秘诀就三句话:第一,不能放弃;第二,不能放弃,不能放弃;第三句话,不能放弃、不能放弃、不能放弃。完了。我那个时候没辙,我也不能放弃,我就研究这个书得怎么能说好,我听老艺人那些人怎么讲的,怎么把人物能说好,把情节能说得让人爱听,把语言说得让人爱听,我就琢磨这些个事,在这个时候,辽宁的本溪市曲艺团问我愿不愿意入团,我说可以,我说前提是,入团你得让我说书,说你不是还会弹三弦?我说对啊,我说弹三弦是我的副业,说书我的主业。入了团到团里边,安排我弹三弦,给一个女演员当伴奏员,我找那领导去了,我说“你怎么让我弹三弦呀?我是说书的。”“哎呀,田连元同志,入了团就得服从组织安排,说书的人我们团里不缺,就缺弹弦的,你就弹吧。”我一看行啊,弹吧,弹了一年多,然后那主演跟我搞对象了,我一想这可能是天意,弹了一年多,弹出个媳妇来。但是说书的意愿没有结束,我要说书,结婚以后了团里面有一块空地,就是有个场地没人去,因为晚上演完了,那个演员得骑着自行车自个儿回来,没有公交车,我一看机会来了,我说我去。就这么去了,把我多年来积累的胸中的这些东西我都展示出来了,到那一说,火了。天天满座。我当时就想,我在偏远地方我能说书说火了,没人知道啊,怎么能让他们知道呢?到了1965年,辽宁省搞一个曲艺汇演,我创作了一个段子,叫《追车回电》短篇,我这一说,一个段子说完了,底下掌声骤起,把我自己吓着了,我说敢情这玩意儿能火啊?在这儿火了,全省火了,哇的一下子大伙都认识我了。中午吃饭一进食堂,我就觉得多少双目光投奔向我,“就这小伙,就这小伙。他说的挺新……”所以艺术创作,有很多东西是始料不及的。

  各位同学们,可能你们自个儿都有感受,说我这东西要火,一定火,它往往火不了,你只要不遗余力地认真去做,最终说不定它火了。辽宁广播电台请我录第一部长篇书《欧阳海之歌》,紧接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来了,到这找我重录《欧阳海之歌》,同时再录一部《渔岛怒潮》两部书,十月份进北京。这是1966年的春天,1966年的5月16日文化大革命开始,我不但没上北京,我下了乡了,北京没录成,最后我下乡当农民了。就这么的在农村干了不少的活,铲地插秧薅苗薅草,最后到了插秧的时候,一插十几个小时,我当时想了,我要当农民,当农民也得当出个样来,不行,我就不信能累死。最后把生产队长感悟了,生产队长感动跟我说“老田,你干的不错啊,原来我们寻思你们这唱戏的不能干农活,就我们庄稼人就插秧这活,没有上全班的,你是一天班不缺,看桃园子去吧。”这段经历,是我人生当中记忆很深刻的。

  八十年代开始说长书,到了1985年,就开始录电视评书,第一部《杨家将》,1987年到了北京了,北京一播《杨家将》引起了轰动性效应,很多青年学者,尤其是初中生高中生给我写信,写了很多信,还有的一个班的同学,给我做个小座垫,让我垫着,说别把腰闪着,还有些老同志给我画画,给我写字,赞誉我这评书怎么说得好,可以说举不胜举。其中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,我有一回到了北京打出租,出租司机一看“哟,田老师,我就老想我要见着您了。我得告诉您个事。您可别过意啊。我啊是二汽厂的。我们那二汽厂里边有个老工人。就特爱听您的评书。这老工人啊。后来得了绝症了要死了。他儿子就问他。说您还有什么事跟我们说。这老工人说我真要是死了啊。就听不着田连元的《杨家将》了。他儿子真孝顺。您还别说,他爹死了之后,糊了个电视,荧屏上画个田连元,一块烧了。”我一听我说好啊,我说我上那边给他说去了。所以说杨家将震动很大,从那以后我当主持人出了一本书,最后到大学里演讲,到北京大学、到加拿大多伦多大学、到俄罗斯圣彼得堡大学,演讲的时候我想了,一个小学没毕业的人上大学里边演讲,我觉得这是一种反常现象。我觉得人生道路从生到死,这是一个过程,中间这个过程叫活,所以你活得怎么样,靠你个人的拼博,结果怎么样,你不要期望值太多,你得有一个环境,大环境允许你干什么,你就干什么,有为无为,都是做,不以贫富论值得,这就是我的人生感悟。感谢各位花出时间使脑袋在这思考着,出耳朵听我在这说说我自己的经历,耽误大家的宝贵时间了,鲁迅说耽误别人的时间,无异于图财害命,我就图财害命一把吧。谢谢各位!

田连元评书精选推荐
书剑恩仇录 三侠五义 刘秀传 包公案

田连元杨家将

田连元水浒传

田连元林海雪原
大话成语
海青天 武昌起义 梅兰芳蓄须明志 呼延庆打擂

上一回:评书表演艺术家田连元访谈:说书说的是"人情事理"
下一回:“高龄”乏继 评书之痛-当代评书名家访谈